第十九章 人情

    邺城是四季分明的。

    九月的天总是碧晴，连风都是澄亮的，秋高气爽，大抵如此。

    一如莞儿此时的心境。

    算算行程，曹公大军今日也要归来了罢。莞儿不由得雀跃，一大早就挑挑拣拣换了件崭新的藕荷色绣银线忍冬藤襦裙，指使着厮里里外外将一梦阁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廊下的灯笼都拿下来换了新烛。

    受她的好心情影响，一梦阁里众人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曹丕来时，便第一时间感受到这般氛围，不由笑道：“莞妹妹今日眉梢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三弟回来你这么高兴？”

    对于这些日子时常不请自来的曹丕，莞儿表示已然习以为常，虽然心中戒备犹存，与他相处倒也逐渐融洽，话间不由得也随意了些：“义兄胜利班师，作为妹妹莞儿自然心中喜悦了，怎么，您难道不开心？”

    曹丕盯着她飞扬的眉目，口中却含糊道：“莞儿开心，我自然也是开心的。”

    这话的，却有些……暧昧了。

    心思一闪而过，莞儿觉得应当是自己多想了罢，便只笑道：“您开心那便好。”复又问道，“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管曹丕如何强调抑或调侃，莞儿都坚持称他为公子。

    曹丕果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却又随即展眉一笑，凑过来道：“莞儿可还记得欠我一次救命之恩，两次人情？”他神情促狭，话间却一本正经。

    一次救命之恩？是指那次她失足滑下房檐罢？

    那明明是他不由分将她挟到房上去的！

    两次人情？好吧，机关锁一次，那日带她出城散心也算一次。

    这却是她不得不承认的。

    想到这儿，莞儿便老大不情愿地道：“嗯……莞儿自然记得，公子此刻提及，是欲待如何？”

    曹丕神神秘秘地道：“今日便先还我一个人情罢。”

    居于邺城半年有余，莞儿这却是第一次踏入曹丕的府邸。

    不知是有意无意，之前她从未与这位跟自己相貌极为相似的甄夫人单独相见过。

    故而立于暗香浮动的闺阁时，莞儿心底竟然泛起些许的紧张。

    妆台上花纹繁复的大面铜镜，床头柔柔浮动的浅青帷幔，还有几上散发袅袅醇香的新茶。而端坐于此间的女子约莫花信年华，乌发绾成飘逸婉转的灵蛇髻，杏黄色印花敷彩纱衣衬得她肤光白腻，执着茶盏的指尖仿佛亦上了极好的釉色。

    眸光流转间，一笑倾城。

    莞儿不由得想，自己怎么会与她相像呢？

    自己如何能比得上眼前的佳人呢？

    甄夫人许是瞧出了莞儿神情间的紧张，便温和笑道：“早就想让爷引见一番，未料到却隔了这么久，莞儿快坐下罢，只当陪我话。”

    莞儿称了谢，才坐在甄夫人的对首，虽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偷眼打量着她。

    曹丕要她还的人情，便是来陪他夫人谈谈天地。莞儿又想腹诽，自己的夫人难道不应该自己陪吗。

    虽不知曹丕用意，但是此时与甄夫人对坐，同品一壶香茗，莞儿却觉得这感觉甚为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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