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年成，一日败

一串杂七杂八的工具，有石制的，也有木制的、铜制的、铁制的，随着他没走一步，“叮叮当当”响个没完。

    山谷中一下子被这种清脆的金铁木石相击的声音填满，经过几轮山壁回声，竟比山间的鸟鸣还动听。

    “工乔。”医沉转向，推了推立在脚边的解忧，“此连之妹，医忧。”

    “医女面若山花，巧笑动人，声若鹤鸣，闻于九天。”工乔大约与剧连十分相善，一听是剧连之妹，竭力夸赞。

    解忧本不想接话，但他后半句得很有意思。

    所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意为鹤虽然在沼泽之中鸣唳，声音却能传遍四野，甚至高达于九天之上，这话，应当用以赞美一个品德高尚的名士。

    普通的夸赞旁人，尤其是一个女孩，是绝不会出这种话来的。

    解忧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个工乔身上，他很年轻，看起来年纪绝不过弱冠，面容充满朝气，也没有规规矩矩地在头偏后的地方绾个髻子，而是随意在脑后绑了，还有些杂乱，但看起来一不显邋遢。

    解忧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活泼的少年，怎么会用鹤鸣来形容她的声音——这种猜哑谜一般的酸腐事情，不是老学究才喜欢干的么？

    “医女为师连之妹，又为墨医，则亦为吾之妹也。”工乔对面前的女孩很有好感，从腰间的大跨袋里头摸出一只巧的木鸟赠与解忧。

    解忧为难地看着手中的木鸟，这鸟的身子筋骨都是木制，翅上敷贴的却是真正的鸟羽，翅膀和头都可以转动，不过应该只是个工艺品，不能飞的。

    虽然这鸟确实惹人喜爱，但解忧将它推了回去：“忧非儿也，不喜玩物。且吾闻兄言，木甲之术用以利人，非以娱人，如彼引泉水者，是也。”

    解忧所指的地方是临近山壁的池塘，山上三股细的泉水顺着光滑的岩壁汩汩流下，在泉水的半途上，三支一头削尖的竹管阻住了水流的去路，将水流一丝不漏地引入池中。

    池水中，还有一个型的水车，将池中的泉水车入一旁的田渠用以灌溉。

    这一处池塘可谓“麻雀虽，五脏俱全”，其构思之巧，不得不令人叹服。

    解忧虽然现在一副身子，但从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孩，诚然她也并不是个孩，看见这木鸟觉它栩栩如生感到惊奇，却不会像孩子一样，乐意收下它。

    而且她听剧连起过，墨子研制木鸢等物，就是为了让黎庶得到便利，而不是用以娱乐人的。

    虽然这句话直接出来，是有些过的。

    不过工乔显然不在意这些，看着池塘笑呵呵地接话：“医女悦此不足奇也，此即为师连所作，女弟之不慕兄，未尝有也。”

    他不觉得惊奇，解忧却奇了，她一直觉得剧连虽然喜欢什么机括木甲一类的东西，但主要的工夫还是花在了剑术上，想不到他造出的水车不仅精致，还这样实用。

    工乔这一声尊称师连，可真是没有白叫。

    可惜前些日子接到剧连托别的墨侠传来的口信，是遇上些事务，还要耽搁些日子才动身离开无假关，算算日期，等他到狐台，大约都已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