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在哪都是老子的

    “师爷还好吗？”秋子问。

    “师爷去逝了。”三儿回答。

    “唉。”老田深深地叹了口气，“师傅修了一辈子车，到了被车轧死了。喜欢散步，退休也没事，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就到国道边上散步。也不知道那个狗日的不长眼，把车开到路边来了，把师傅卷了进去，拖到马路中间。国道，没路灯，大黑天的。哎哟！第四天，交警带我到太平间找到师傅的一条腿，半只胳膊，没了，就剩这么。我认识得胳膊上那衣服，还是金胜以前发的工装，蓝的卡布做的，师傅一直穿着，洗白了。”

    “怎么会这样呢？”秋子不安地看了三儿一眼，心情沉重地坐了下来。

    “我把金胜买下来，不光为挣钱。”老田接着，“承包也挣钱，比这个轻松，赔就赔国家的。师傅舍不得他们创下的底子，别跟连胜一样，垮了，劝我把金胜买下来。我哪有钱哪？承包那几年挣的钱，买了现在住的房子；定了一个门面，退了；还有两个讨债鬼，天天跟我要钱。都是贷款，师傅卖老面子带我跑，求神拜佛。师傅，我能把金胜撑下来。我撑什么？我也五十出头了，干不了几年，腰不好。三儿，你脑子活，好好干，我能支持就支持你。等我干不动了，你接着在金胜干。要是你发财了，记着，按秋子画的样子，把金胜重新做一下。就是别太迟了，别到时候我看不见。”

    “师傅，”三儿神情凝重地问，“胡什么呢？”

    “不是胡。”老田摇摇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我的话你记着。”

    “师傅你放心，我记着。”三儿郑重地承诺道。

    回家的时候，秋子跟三儿：“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三儿用心开车，没话。秋子以为三儿生气了，大声问：“我又闯祸了？是你叫我画图的，你不也好吗？。”

    “没不好。”三儿把停下车，“我在想师傅。”

    “停车干嘛？”秋子紧张地问，“师爷附体了？”

    三儿欠身摸出烟上：“我觉师傅活得有劲，跟山一样，男人就得这样。”秋子疑惑地盯着三儿问：“三儿，写诗呢？”三儿摇摇头：“人活着不一定要做大事，用心做一件事，把一件事做好了就很了不起。我想跟师傅一样。”秋子问：“你想干什么？”

    “秋子，不去省城买房行吗？”

    “那你就在清水呆一辈子？”

    “清水不好吗？”三儿吁口气，“我觉得我在清水能干出明堂来。老先生我行，师傅也我行。到省城去，我干什么？打工哪？做买卖？一劲没有。”

    “你不去我怎么办呢？也回清水呀？”

    “我们本来不该在一起。”三儿后悔地。

    “陈三你听着，你在哪都是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