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老陈家人好哇

    童新华在三儿家没坐一会儿，就叫秋子和童林带他去了老先生家。童新华希望童志辉也去，但童志辉对卡拉ok更感兴趣，早拿起麦无风，跟丽唱起了歌。

    老先生没想到童新华来访，老朋友见面，异常兴奋。秋子和童林帮老太太泡茶时，童新华就跟老先生聊起了往事，感叹唏嘘，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老先生：“算来我们认识有十个年头了。你到清水来的时候，我还没生病呢，挑大杉木桶到清水河里挑水喝。后来手术了，我以为好了，用木桶挑水。想想都是眼前的事。三年没挑水了，现在不行了，活不过一年。”童新华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老先生你是高人，也是吉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先生笑了：“吉人算不上，高人更是不敢当。”

    “应当应当。”童新华诚恳地，“那天我跟三儿还聊到老先生。我在清水那几年，正逢机构改革酝酿实施阶段，人事动荡。我还算有根基，但没有资历，没经验，承蒙老先生指，不贬反升，平安回城，大幸哪。老先生随口过六，我一直当座右铭记着：做人正派，为官清明，对上客观，对下谦逊，遇事深思，遇功躲让，保自己平安，保子女平安，平安是福。童林秋子，你们都记着，这是老先生原话，志清当时也在场。这些话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有些道理就是很容易；不容易的是，你总结不出来，体会不到，应用不到。最关键的是后面几句话，保自己平安，保子女平安，平安是福哇。老先生是高人，看得透彻；对于我来，老先生还是我的吉人。”

    “我爸肯定不记得。”秋子笑笑。

    童新华问秋子：“怎么没见你爸呢？”秋子：“到供销社等苏中电话去了。”童新华头：“苏中，我记得，老苏儿子。你们几家关系处得好，真难得。”

    “主要是老陈家人厚道。”老先生，“穷我一生，做不到这种程度。”

    童新华：“老先生客气了。”老先生摇摇头：“不客气，这是大实话。我跟老陈家交往久了，跟三儿爷爷是至交。其实我清高，自诩书香门第，但感佩三儿爷爷为人。三儿爷爷就念过半年私塾，大字认不得几个，但他认大体，存仁心。辈不知道以前的事，你们知道的就是三儿爷爷收留老苏，收留秋子，帮志清做房子。不止这些，还有，多了。徐庄周边都是圩区，以前没大圩堤，多发大水，不洪即涝。老陈家人好哇，老陈家人水性也好，一遇洪涝就去救人，家里住的都是难民，那真是倾囊相助。我父亲是市民，他也佩服老陈家人，老陈家人救了多少人。你们体会不到，解放前那日子有多苦，哎，不发大水，好好的人，三四十岁，死就死了，有钱人也不行。到三儿爷爷这一辈，还这样，救人于危难之间，不存仁心做不到这一。我就做不到，光靠嘴没用。好人哪，也传代。都三儿家干亲多，三儿家那些干亲，大多是这么结下来的。那些后辈人哪，把老陈家恩德忘了，老陈家受穷的时候，少有人理会。人心不古。”

    “没听爷爷过。”秋子，“就那天听我妈，她娘家在家里避过难。”

    “真做好事，哪有到处宣传的。”老先生喘口气，“三儿爷爷命太短，走的时候才五十九，没到花甲子。积善哪，没挨床病。我也要走了，陪老兄弟去。”

    老太太提醒大家：“喝水。”童新华心情沉重地：“不渴，老太太。”

    过了一会儿，老先生又开口：“童书记，”童新华赶紧插话：“老先生你我叫新华。”老先生头：“三儿这孩子，按过去的法，是老陈家独苗，现在不讲究这个了。**过，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童新华头。老先生接着：“这孩子生性聪颖，胆识过人。这么一不过。有些事你们不知道，就我跟三儿知道。三年级，九个年头，三儿就能把《三国演义》看出明堂来，还有自己独到和见解，单从这看，这孩子就不简单，本该去读书。新华也喜欢看书，你可以跟他探讨探讨。后来长庚死了，家里事多，忙，看不了大书了，就看些书。可怜哪，那么大孩子，一下子懂事了。那时候我就看好这孩子。我这儿这些书，攒几十年了，没什么好书，在菜籽湖算多的了。以后都给他，等他闲了看，现在他没工夫。除了老太太和我，徐庄也就他看得下去。

    “他有胆识，你们可能不信，以为他就喜欢打架。不是。他是没机会，有机会都能抓住。就拉鱼吧，他跟老甘把合同签下来的时候，我都害怕，一天一千多斤，三千多块钱，现在鱼便宜了，但量多了，要五六千块钱了，一年工资才多少哇？清水也就他敢签。去年的事，虚岁才十九，刚做了房子，手上只有几百块钱。

    “土菜馆也是这样。这事秋子知道，三儿他跟你过。三心思大着呢，想借土菜馆在城关立住脚。想在城关立脚难哪，他没那么多钱，只能慢慢地来。我觉得他能成事，这孩子不空想，踏实，有个目标就实实在在地干，就像他做那房子一样，张黄鳝、照黄鳝、搂黄鳝、贩黄鳝、没日没夜。做房子的时候，志清跟他吵，花那么多钱，不如做楼房。我跟志清，别跟三儿吵了，三儿不是做房子，他想孝敬他父亲。新华你也知道长庚的事，长庚不就是为做房子累死的吗？难得有这份孝心哪。”

    “对对对。”童新华头，“九零年，二婶没钱用，真难哪。老苏，不行把长庚拉回来的砖卖了，三儿死活不干，我爸买砖做房子的，谁卖我跟谁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