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玉苍山内林木茂密，空气潮湿清新，山风沁凉柔和，柳云夕渐渐感觉神清气爽，脸色也红润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她身边已经一个学生都没有了，全散了。只有乔以安拿个相机，在她周围不停捕捉镜头。见她四处张望，收起相机，走过来：“走吧，你的学生抛弃你了，你就跟着我吧。”

    望着前面一条长长的人流，顺着山路蜿蜒蠕动，大山里出来的柳云夕兴致大涨，她张开双臂仰望蓝天，大声呼叫“啊——”，牵起乔以安朝那人流奔去。

    柳云夕从就在大山里打滚，爬山对她来太儿科了，尤其是这样的一座山，山路修筑平整，在稍陡一的地方还有一条人工拉起的助登的铁索。这也叫登山？柳云夕在心里蔑视。

    乔以安没想到刚刚还脸色苍白软绵无力的柳云夕现在就像一只老虎，上山路就跟走平地一样，轻捷灵巧。

    “你慢，云夕，等我。”他叫。

    柳云夕回头看他，并不停步：“你快。”

    柳云夕一路上不知甩掉多少人，她仿佛又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的大山上与爸爸追逐嬉闹，每到一座高峰，蓝天就在头，触手可及。

    有一次，他们爬到了家乡最高的一座山，柳云夕竟然不肯回家，央求爸爸留在山上，等到天黑，她要摘星星摘月亮。疼爱她的爸爸就陪她在山等到天黑，可当星星出来时，她却熬不住睡着了，是爸爸叫醒她的，她在爸爸怀里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头一片灿烂，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的星星挂在洗过一样的蓝蓝的天幕上，好美。星星就在头，可是仍是够不着，爸爸：“我家云夕就是那上面的一颗星，最美最亮的那颗。”

    后来读书了，一读到李白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她立即就想到跟爸爸在山看星星的那个晚上，原来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诗。

    再后来读高中了，有一次作文比赛，题目是《天边，有一颗星》，看到题目，就想到爸爸那天晚上在山上的话：“我家云夕就是那上面的一颗星，最美最亮的那颗。”结果，那次作文比赛，她荣获特等奖。

    “到了！我到了！”站在山，柳云夕振臂高呼，“会当凌绝，一览众山。”

    已经登上山的学生立即跟着她吟诵起来：“会当凌绝，一览众山。”一时间，朗朗的读书声响彻山谷，几秒后，山谷传来朗朗的回声，“会当凌绝，一览众山。”“哦——噢——”同学们欢呼。

    突然，下面一片惊呼，柳云夕循声望过去时，只见一团影子从青黑的山崖上直滚下去。

    “以安！”她惊叫。

    当惊呼声传来时，柳云夕的大脑第一时间跳出的是乔以安。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团滚动的影子时，柳云夕心惊肉跳，一双眼睛也牢牢锁在那团影子上。

    十几秒后，那团影子落到了崖底，不动了。瞬间被人群包围，柳云夕只看见层层叠叠的人围上去，隐约听见有人呼叫什么主任。她的心顿时缩成一团，腿软无力，竟迈不开脚。

    “徐医生，你在哪？快到摩天岭这边，有人摔伤了，很严重。”不知谁在打电话，声音好熟悉，只一瞬，柳云夕就判断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乔以安，可是等她抬眼再去搜寻时，那人已经隐入人群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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