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狗屁文化人

    三轮车在土菜馆门前停下来，方师傅远远地招呼道：“活宝来了。”

    秋子跳下车，问方师傅：“月姐呢？”方师傅走过来，接过三儿递过的烟盒：“婆婆病危，昨晚过去了，还没回来。”三儿吃一惊：“在哪住院？我去看看。”方师傅摇摇头：“月打过招呼，谁也不去。她父母都不去。”秋子皱眉问：“为什么？”

    “不想跟那家人来往了吧？”方师傅叹气，“吴仁心那狗日的到底上哪去了？他要是没死的话，老婆孩子不管就不管吧，老娘要死总得露个面吧？”

    “别月姐让人欺负了。”秋子担心地。

    “应该不会。”方师傅给三儿着烟，“吴仁心不回来，菜籽湖他那边没什么人了，他家亲戚都在高阳，不怎么来往。我听月过一回，有个表姑还是表姐，天天叫表姑。表姑有时候去看看月婆婆。文化局的人还欺负月呀？不可能的事。”

    “她应该还有公公哪？”秋子又问。

    “不知道。”方师傅摇摇头，“三儿听过吗？”

    “问过，不。估计有什么隐密。”

    吃过早饭，三儿跟秋子就在楼下坐着，等胡月。直到三儿要去金胜学徒时，胡月还没回来。三儿走后，秋子继续留土菜馆等候。黄：“老太婆可能死了。”

    半下午，吃饭的客人走了，土菜馆也收拾清亮了，秋子和黄招了辆三轮车，赶到市人民医院。胡月过，她婆婆得的是肠癌，但秋子和黄找遍胃肠科也没见胡月人影，问值班的医生才知道，昨晚有个肠癌病人病逝。因为不知道胡月婆婆住哪，秋子和黄只能又回到土菜馆。回土菜馆之后，秋子才想起来，可以找胡月父母问一下。方师傅制止秋子：“月叫我们别去，肯定有她的道理。不找了。”

    傍晚回家后，秋子把月的事跟二婶了，二婶叹气：“月命也苦，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好人没好报，不知道怎么回事。”秋子：“我觉得吴仁心没死。”

    “没死他就是畜牲！”二婶恶狠狠地骂道。

    星期天下午，秋子带西进城坐车回学校之前，又去了趟土菜馆，胡月还没回来。西问秋子：“姐你那么关心月姐呀？”秋子：“月姐帮过三儿。月姐多可怜哪。叔死了，妈也可怜。那时候你还，没上学呢。不是三儿勤快，妈更可怜。”

    童林怕三儿着急幸福圩的事，傍晚赶到金胜。三儿急着胡月，下班前给土菜馆打了个电话，黄胡月还没回来。打完电话，三儿开三轮带童林赶到胡月父母家。胡月母亲跟三儿，胡月带天天给婆婆办后事去了。三儿这才放下心来。

    天色暗淡下来，三轮车在破损的沥青路上行进。童林坐车厢里跟三儿：“你的判断跟我爸的一样，幸福圩四五年内没开发的可能，不光路不行，市政建设也不配套。你想哪，连家像样的酒店都没有，就市委招待所好一。”三儿咂嘴道：“破招待所还特贵不，就那么几间房，高考的时候还定不着。”童林接着：“也是没办法。要资源没资源，就黄山的山包，菜籽湖的清水；要企业没企业，几家大的厂还要死不活；都市里的经济支柱是塑料制品，除了范阳有几家塑料厂稍微大，其余都是一家一户的作坊。”

    三儿快八才到家，二婶又埋怨三儿回家迟了。三儿：“是要安个电话了，城里电话快普及了。”林志：“邮电局老黄要拉电话线，不知道会不会拉到徐庄。”三儿：“我没时间，叔你去看看，要是能装就装一个。”这回二婶没反对。

    第二天上午，方师傅跟三儿：“月半夜回来了，这会儿在睡觉呢。你去看看。”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楼敲了房门，但没人答应。三儿准备走时，胡月又把门打开了。三儿随胡月进了屋子，胡月上床接着睡觉，三儿在床沿坐了下来。

    “姐，别难过，尽孝就行。”

    “不难过，她对我不好。”

    “你不是对你不错吗？”

    “她对我不好，我还找保姆伺候她，不是有病吗？”

    “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她们家都是文化人，知识分子，我们家都是工人大老粗，没文化。狗屁文化人，她也是工人身份，他儿子高中没毕业就职进文化局了。在文化局上班就是文化人哪？她那野老公是文化人，有老婆，比她大三十多岁，早死了，是什么破诗人，两人鬼混生的吴仁心，还好意思是文化人。就是神经病，那几年没把她批斗好。吴仁心没走的时候，对我还不错，看吴仁心的情，怎么也夫妻一场。”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本来不想提，从来不提，老子不服。死那天晚上，天天表姑拿个存折，里面有五千多块钱，老不死的留的。天天表姑，本来准备给吴仁心，吴仁心不回来，叫我收着。还有破家具，也叫我收着。我没要，一样不要。照顾她这么多年不，吴仁心走的时候孩子还在吃奶，铅丝厂一个月就发十三块钱工资，吃饭都没钱，跟我爸妈要，她都不吭一声。不看我也看孩子面子。死了留钱，还给吴仁心。”

    “别想这些事了，算了。”

    “三儿，你知道吴仁心这名字怎么来的吗？无人心。那老头答应娶她没娶，她就给吴仁心起这么个名，还不让吴仁心改。变态才给儿子起这么个名。然后还报复那老头，到处贴字报，老城关人都知道。一查还是她勾引别人，两人在单位挨批斗。”

    三儿下楼的时候，方师傅问三儿：“月怎么样哪？”三儿捏捏后脖子：“伤心呗，家里老人走了。”方师傅头道：“就剩她跟天天了，命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