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我们家三儿可怜

    吃晚饭的时候，三儿又提起老先生的后事。二婶对丧葬的事不是太了解，林志清只会看热闹。童林建议找苏老大问问，三儿摇摇头。林志清茫然地：“找他来，一会儿就吵起来了。”林志清心情不好，老先生是林志清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匆匆地吃完晚饭，三儿赶到老队长家。按清水的风俗，家里有人去逝，丧事一般由外人牵头，徐庄人一般请老队长。老队长也姓徐，是老先生的同辈人，比老先生。

    老队长，老先生是国家工作人员，死后要火化，按清水的习惯，火化后骨灰盒要放殡仪馆存一年，之后再请回来安葬。老队长还，老先生要是死了，主要是接待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办丧礼，葬礼得到一年后举行。到到这儿的时候，老队长挠起头：“待客得问老太太，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丧礼就麻烦了，善文不回来，老先生也没找继子，谁给他烧下床草？谁给他取水呀？”三儿深吁了一口气。老队长又：“到时候老太太怎么办？现在还能动，不能动谁负责？老太太跟死鬼五保户徐善春不一样，清格坯子一个，谁家她看得上？再现在也没五保户，户口早转了，她还不算徐庄人，她是国家人。”

    “学校不会不管的。”三儿，“我答应老先生了，到时候照顾她。”

    “麻烦你了，三儿。”老队长叹口气，“我也是这意思，只有你们家她呆得住。你爷爷在世的时候，老先生跟你爷爷要好。这么着，他死了我为头。找人还麻烦，留家里的，不是老头就是妇女。还有几个中年人，我去求。你先跟老太太商量下，怎么办。”

    从老队长家出来后，三儿又赶到老先生家。老太太给三儿开了门。一见三儿，老太太眼泪就流了下来，咧着嘴：“三儿，老先生不行了。”三儿咂嘴头，扶着老太太：“别哭老太太，一会儿老先生看见了。”老太太摇头：“打了针，睡着了。”

    医生从老先生房间走出来，示意三儿在客厅话。老太太拉三儿坐下来。医生：“就这几天的事。”三儿难过地搓搓脸，老太太期待地看着三儿。三儿安慰老太太：“老太太你放心，我过的话肯定算数。刚才我到老队长家去了。老队长，葬礼一年后办。坟地我找好了，在我家坟山边上。”老太太感激地：“谢谢了三儿。”三儿摇摇头：“丧礼我不懂，你也不懂，老先生懂。等老先生醒过来，你跟老先生商量，老先生怎么就怎么办，老队长牵头。”老太太头，三儿又提醒道：“你跟老先生商量的时候，学校领导要在场。”医生插话：“高中对两位老人不错。他们，从明天起，每天派个校工来。”

    大家原本估计老先生还有几天活命。没想第二天下午三多，二婶就把电话打到金胜修车厂，跟三儿，老先生不行了。接完电话，三儿摸出一支烟，准备上时，手却不停地颤抖。老田觉得电话来得蹊跷，拎着大扳子跟过来，问三儿：“怎么了？”三儿痛苦地：“老先生不行了。”老田催道：“那还不回去？开我车。”

    “早上还要拉鱼。”

    “把车干净就行。”

    车快开出城时，三儿才想起童新华过，老先生要是不行的话，叫三儿通知他一声，他想给老先生送终。三儿把车又拐回去，到土地局找到童新华。童新华正跟人商量事情，听三儿老先生病危，赶紧交待几句，跟三儿下了楼，坐皮卡车往清水赶。

    “开慢，别急。”童新华直叹气。“不还有几天吗？”

    三儿和童新华匆匆地赶到老先生家。屋子里早就挤满了人，清水高中领导来了，村里人来了，苏老大和林志清也在。二婶跟爱琴婶刚给老先生换过新衣服，正给老先生擦拭脸和手脚。老太太站一边流泪。童新华顾不上跟人打招呼，跟三儿挤进屋子。

    见三儿和童新华挤进屋子，老太太无助地哭出声来：“三儿来了？老先生不行了。”三儿搀住老太太：“不急，童叔来了，还有我呢。”老太太头：“早上了许多话，我以为好了，下午又不行了。”童新华咂嘴：“回光返照。怎么这么快？”

    给老先生擦拭完后，二婶和爱琴婶端着洗脸盆出去了。医生给老先生号了下脉，拿着手电筒，扒开老先生眼睛，看了看瞳仁，跟大家：“人还在，没走。”

    老太太拉三儿到床边坐下。三儿拿起老先生冰冷的手，握在手里。老先生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三儿难过地：“我回来了，老先生。”老先生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他知道。”老太太从床头拿个信封递给三儿，“他叫我还给你。”

    三儿叹口气，接过信封，折了一下，准备塞进口袋时，林志清上前拽住信封。三儿犟了一下，但林志清还是把信封拽了过去。林志清还记得他从邮局取回来的装三儿和秋子录取通知书的大红信封。大家围上来，好奇地看着林志清打开信封。苏老大哽咽地：“不是撕了吗？还在呀？”老太太：“老先生没让他撕，后悔了再来拿。三儿想上大学。”林志清眼红了。二婶坐客厅的椅子上流泪：“我们家三儿可怜。”

    九三年八月，高考录取通知书到了，三儿不知道怎么办，就跑到清水河高坝上去了。晚上大家都在找三儿，只有老先生找到了三儿。老先生知道三儿在哪。还是很的时候，每天傍晚，三儿都会坐在高坝半坡的土跺子上，等老先生跳水上来，到土跺子上歇脚，听老先生讲故事。那天晚上，老先生陪三儿坐了一夜。三儿想把录取通知书撕了，老先生，别撕，放我这儿搁着，要是哪天后悔了，想上学，再到我这儿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