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老陈家人没死光

    天快黑的时候，老队长问医生：“人不行了呗？”医生摇摇头。老队长叹了口气：“烧不烧下床草哇？烧就找人烧了，要不一会儿人就走了。”坐在大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老太太突然清醒过来，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拉住站一边的三儿，双膝跪了下去。

    “老太太，”三儿赶紧拉老太太站起来，“你这是干嘛？”

    医生解释：“上午老先生醒了，叫你做他继子。本来想等到晚上，把你家里人、学校领导和村里人叫来，当面，下午人就昏迷了，没来得及。”苏老大站房门口叫了起来：“什么继子呀？没血脉哪来的继子呀？得好听，不就是当孝子吗？不行！老陈家人没死光，储丽还在，还有我！我也是老陈家人。”大家愣住了，期待地看着三儿。老太太又想下跪，三儿拉住老太太：“老太太你别这样，我答应了。”苏老大又叫：“三儿，你个狗日的，要不要老陈家脸哪？他老徐家没后人哪？你呈什么能哪？”三儿扭头看看站门里的二婶，二婶含泪头。队拿了把早就准好的床草：“烧吧，不能等了。”

    老苏老大又想叫，林志清赶紧拽着苏老大往大门外走：“哥哥哥，回家回家。”苏老大老泪纵横：“丢人哪，给人当孝子呀。”老队长不满地喊道：“丢什么人哪？不了吗？继子！”苏老大声问：“不丢人你怎么不叫你儿子当继子呀？临死是继子，早干嘛去了？”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林志清和爱琴婶把苏老大拉回家。

    老队长指挥大家把床上的蚊帐取下来，再整理好床铺，又让三儿跪在地上，着了床前放着的那把床草和一叠上路钱。床草烧完的时候，医生上前给老先生号了脉，扒开老先生眼睛看了看，再抬腕看看手表：“人走了。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二十时零七分”大家流泪了，但没人哭灵。二婶在门外叹息：“没女儿没儿媳，哭灵的人都没有，可怜。”老太太不会哭灵，也轮不到她哭灵，就坐床上拉着三儿的手流泪。

    老队长把三儿拉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粗稻草绳捆到三儿腰上，跟三儿：“老先生是有福的人，还是等到你了，烧了下床草就走了，走得安心。找只蓝边碗，再找件老先生旧衣服，给三儿披上。是老先生晚辈，都跟三儿后面，到清水河给老先生取水去。”

    老队长打手电走头里引路，三儿腰上系着草绳，身上披着老先生的旧衣，捧着碗，带人往清水河方向走。队伍排得很长，许多人跟三儿后面，不光徐庄人、学校领导和老师，还有乡里人，郑如松也在。郑如松看童新华的面子，带乡里主要领导赶了过来。

    天太黑了，童林有害怕，不自觉地拽住三儿的后衣襟。

    到清水河舀了碗清水，三儿又带领大家走回来，把水放在老先生床头的椅子上。老队长拍拍三儿：“我们俩回去睡觉，早上七多来。明天忙呢，接客人。接客人要跪着，穿旧衣服来。”三儿问：“客人在哪吃饭哪？没安排呢。”高中严校长：“学校安排。陈三你先回去歇着。”三儿客气地对严校长笑笑：“麻烦校长了。”

    林志清拽拽三儿，带童新华和郑如松走出门外。童林跟着三儿问：“还送鱼吗？”三儿扶着脖子咂嘴：“不送人没鱼卖。老甘也不知道，肯定要起鱼。”童林关心地：“我陪你送鱼。”三儿摇摇头：“不用。开师傅车快，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往饭店送了。”

    三儿一回家，丽就奔过来，拉着三儿手：“都不回来，吓死了。”郑如松问：“三儿还有个妹妹呢？”王启玉解释：“派出所吴所长女儿，二婶干女儿。”

    进屋客气一番后，二婶忙着给大家做饭，吴启玉帮童林给大家泡茶。林志清让三儿先去洗澡，自己则带着郑如松参观了三儿家。郑如松：“怪不得王主任三儿家做得跟宫殿似的，这样装修是好。”林志不满地：“我做楼房，不听，非要做平房。”

    三儿洗完澡还没出门，王启玉把三儿堵在门里。王启玉叫三儿趁机跟童新华自己扶正的事。三儿认为不合时宜。童林正巧往厨房走，三儿叫住童林，把王启玉的事跟童林了一回。童林满口答应，这等事过了再跟父亲。王启玉欣喜万分。

    做好饭，二婶着急老太太饿了，用保温桶盛了饭菜，急匆匆地走了，把厨房里的事交给了童林。看着童林忙里忙外样子，郑如松跟童新华：“童局长跟三儿家关系是不错。”童新华：“多少年了，不是亲戚胜似乎亲戚。童林在这儿住。”

    吃饭的时候，郑如松又提起土地的事，跟童新华：“三儿建议我们到市里闹去，童局长觉得这主意怎么样？”林志清吃一惊。三儿也吃一惊，心想，这人嘴也不把门。童新华故作镇静地想了一下，笑着头：“这主意不错。你想哪，不闹别人把地送给你呀？地就是钱，闹了还不一定给呢。”林志清这才放下心来。

    在林志清的催促下，三儿很快吃完饭，准备起身告别去睡觉时，想想又坐下来，问郑如松：“郑书记，听塑料厂要卖？”郑如松放下筷子，无奈地笑笑：“能卖的只有它了，不卖就赔光了。关键是卖不了哇。”三儿追问：“怎么卖不了呢？”郑如松摇摇头：“皮猴子威胁我，要是把厂卖了，他就带人到乡里静坐绝食。厂成他家的了，不给他糟蹋还不行了。卖还是要卖，不卖真糟蹋光了。”童新华及时地插话：“三儿想买呀？”三儿：“价格合适我想买。”林志清焦急地问：“还买厂哪？不是买地了吗？”

    “再吧。”郑如松，“卖我叫王主任通知你。厂里的地还没弄好。”